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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剑】与君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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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

     世上太多有太多宛如久别重逢的初遇,接下来吾要告诉汝的事,或许在汝听来有些难以理解,但事实上就是如此;沉睡多年之后重遇汝的吾,也是经历了一番思索之后方才悟出当年汝坚持的意义所在。

     若汝当时再多行几步、绕到山阴,便会发现一切的始作俑者皆是汝——或者说另一个存在于多年之前的剑子仙迹。

     如汝所言,昆吾多玉;玉脉与地脉相连,吾在此沉睡多年,汝赠吾的玉棺,亦是取材于此地。那些被模糊了的时间里,吾记得每一次苏醒之后蠢蠢欲动的爱憎之心,那一点点难以压抑的关于血与杀戮的欲望,这是即使被人性克制,仍会带来灾祸的无法摆脱的属性,这一次重出也不例外。

    吾可以轻而易举地击败那些令人闻风丧胆不敢接近的凶兽,甚至因此数度被山人奉为神明;但是杀戮之后的茫然与厌恶,仍随着时间累积堆叠,原本模糊不清的欲念逐渐被打磨得清晰可见,无从忽视,无从抗拒。

    吾的意识分外清醒,吾曾经无数次地思考这个问题:被时间抛弃、游离于荒山峻岭之中不问世事的吾,对于这世界而言,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汝曾经的承诺是否存在期限、这期限是否会随吾存在的长久而无限拉长、又因无限拉长而接近落空?汝该知道,吾会有这种想法并不是出于不信任,反而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过了解,才会知道汝给人的安心与期待的另一面往往伴随担忧和不安。

    

    汝与吾无意间谈起洗骨之法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刚刚踏入江湖之时,这门功夫的威力确实十分骇人听闻,但其结果未必见好,反而令人啼笑皆非。

    “龙宿好友,你认为洗骨屡屡失败的关键在何处呢?”

    那时的汝,曾经这样问吾。

    “本是好事,可惜毁于一字——急。”

    那时的吾,是这样回答的。

    “哈,确实如此,九幽等洗骨之人,多半急功近利,欲求速成;怎知世间万事本该脚踏实地,不可一步登天。”

    “汝这话,似乎语带双关——汝在影射什么呢?”

    “无,只是突然想起,随口一问罢了。”

 

    又过了许多年,吾与汝数度跨越生死又重回人间之后,汝居然将一口玉棺抬入吾的暗室。

    “生前何须多睡,死后自然长眠,剑子仙迹,汝真是送得好大一份礼。”

    “我没有凤凰木,也没有无根水,只有这玉棺一具,可还入得了好友的眼么?”

    “既然是汝所赠,吾岂有不收之理。好友汝想得真是长远,连身后事都做了如此打算。”

    “只是因为考虑到你未雨绸缪的个性啊。王者坟场已毁,你若想避世不出,多一个去处总是好的。”

    “剑子,汝果然是吾之知己。”

    “耶,此棺之妙用,日后你自然知晓。”

    “汝不是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来此言?”

    “是——但这并不冲突。”

     以说笑的口吻回答吾的疑问、送吾玉棺的汝,实际上在想什么,又是吾所不能参透的了。无论处于哪个时空,琢磨汝行事思绪中那些料不到摸不透的成分,不知不觉竟已成了一种乐趣,教人又爱又恨。相识相知这些年来,虽然从汝之处所得之物寥寥无几,每一样却都是常常用到的——比如这棺,真正在吾厌倦之时成了栖身长眠的居所,每隔百年醒来,耳畔是山中的春雪初融、流泉汩汩、万顷松涛,实在是一份独特的感受了。

     剑子啊剑子,汝也曾经这样设想过么?汝是因为心间的世界太广阔,广阔得连汝吾的后半生都料到了,所以才设了这样大的一个局来寻吾与汝重逢么?

    棺中阴阳二气为山所引,分外充盈,在天地间是包容万物的存在;吾渐渐被涤净了嗜血族的属性而不自知,仍以最后一个嗜血族的身份自居;最后一次被狍鴞包围,吾终于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某个位置发生了变化,有一个瞬间那些冲动和欲望消失殆尽,吾几乎不敢相信。

    吾一度以为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吾遇见汝、真正地遇见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下一个剑子仙迹,年少轻狂,初出茅庐,还未褪去棱角却已经学会了温柔对待世界的剑子仙迹,方才感应到那不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连宁暗血辩和西蒙都无法逃脱的蜕变;和这样的汝共处,吾仿佛也回到了当年的日子——还没有成为嗜血者的日子,行舟青山绿水,享受诗酒知音肆意人生的日子。

    吾亦一度以为是汝让灾劫过去,直到吾与汝同回道门、同见了汝的师尊,又在集境感受到地脉的异变,才恍然省起——这并非吾灾劫的结束,而是汝灾劫的开始;一切都是汝自己的选择,吾身处其中,解脱既是汝心中所愿,也是改变汝的重要变数。

    吾愿意舍弃一切,以想念终此一生;而汝愿意舍弃一切,用一生成全吾之思念。汝吾之间,这是多么矛盾又多么无奈的选择啊。

 

【剑子仙迹】

     虽然身在集境,但生死峰与三清殿之间三日之内打个来回,时间也是紧迫得很。第一日的路上剑子难得地沉默着若有所思,龙宿知他心中有事,并不多言。紧赶慢赶在当天夜里到了生死峰下,四处皆是荒凉一片,不得不露宿山间。剑子眉目中有歉疚之色,龙宿看起来却并不在意,只是随他去了。

    夜间的山林幽深寂静,衬得月色越发清冷肃杀。剑子生起一堆篝火,火苗蹿动摇曳,生出几分客路青山围炉怪谈的气氛,话也终于多起来。

    龙宿拉着剑子在火边坐了,问道:“早知夜宿山中是这样一种感觉,吾也不会介意了。”

    “是吗,剑子多谢你的体谅。”

    “长夜漫漫,汝在此处歇脚,是因为想见又担心见到的故友吗?”

    “文人所言的近乡情怯,到了此处也是一样的啊。”剑子拨了拨火,“我们要找的人是笑封君。”

    “听起来是个超凡脱俗的好名字,想必人也十分狂傲吧。”

    “你几时也这样爱说笑了。”剑子叹了口气,“我好像还没有认认真真和你说起过万道论坛的过去。”

    “确实没有。”

    “万道论坛乃是三境道教之盛会,与会的都是道门之中的佼佼者。论坛举行三日,分为论辩、演武、卜筮、阴阳、奇门等多个环节,众人逐一参加,并由主持者评判优劣,决出一名真正的优胜者,授予‘万道莫及’的称号。于道门人而言,这是一举成名的无上荣耀。”

    “原来道门也不能免俗。”

    “本在尘世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修仙道的资质与机会,能参加人间之会,已经十分难得了。”

    “汝与笑封君,便是在万道论坛相识么?”

    “然也,上一次的万道论坛,我还是初出茅庐,笑封君却已在集境颇有地位名望;我本是代师兄顶师门之名应邀,不想竟与笑封君共同争锋。”

    “最后谁赢?”

    “并无输赢——那一届的万道莫及,因为实在难分高下,便同时授予了我们两人。”

    “汝真是令吾难以预料。”

    “若是顶峰只有一人,那未免也太过寂寞了。”

    “顶峰原本就是寂寞的代名词。”龙宿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与笑封君因此结交,彼此相见如故,他虽然有时思想偏激,却也是个难得的好友。”

    “成为汝的好友,想必不是什么省心的事。”

    “又被你说中了。”剑子垂眸道,“彼时我元功未成,正待回苦境闭关修炼,又需要一物相助,苦寻不得,分外烦心,本未打算在集境久留。笑封君说他族中存有一物,或许可解燃眉之急。于是我随他来生死峰,这也是我知晓他住所的原因。”

     “他当真如汝所愿?”

     “我在生死峰下等他三日,他终于回转,并将穷冥之元教我。”剑子回身取了一枚锦囊出来,即使并未打开,龙宿也能感觉到其中内蕴无限醇和之力。

    “这便是他赠汝的?”龙宿奇道,“如此宝物,就算为答谢知音,平白无故收受,未免也太重了些。”

    “是啊,我也如此想,此物本就不凡,加之他三日未归,必然经历一番凶险,来之不易。当时惶恐推脱,他却一再坚持,我便只好收下。”

    “汝这就回苦境闭关了么?”

    “聚散匆匆,也是无奈。临别时我与他约定,下一次的万道论坛,定要再于人间道场分个高下。”

    “他这一手倒是高明得很。”龙宿轻声笑道,“再过一甲子正是汝功成之时,若动起真格,他难免落于下风,这是可以想见的;但汝越是想到这一节,越是不可能与他相争——吾说得对吗?”

    “龙宿,知己难得,剑子合该敬你一杯。”

    “好说好说。”龙宿接过他递来的水袋,凑到唇边饮了一口,“所以汝是故意迟到三日,等万道论坛结束。”

    “可是这样的结果令人难以接受。”剑子将疑虑说给龙宿,“所有与会者无论长幼无一幸免,其状可怖,实在太过残忍。”

    “汝怀疑笑封君吗?”

    “实话说,以他的能为,应该不至于以这样的手段杀人。”剑子道,“况且三位上人也说,笑封君已有一年未回三清殿,他是否去过人间道场,此时也未可知。”

    “若不是他,该当如何?若真是他,又该当如何?若寻不到他,汝又打算如何?”

    “若不是他,剑子会说明情况,是否相助,全凭他个人意愿。若真是他,剑子也将尽力说服他回心转意参加公审。若寻不到他,龙宿你是要与我同行,抑或先回转昆吾山等我七日后前来,选择权在你。”

    “若他执迷不悟,汝要怎样将人带回去?同样是死,死在汝手上或许还要比公审后死来得更痛快些。”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古尘斩无私。”剑子笑道,“而且你不是还在吗,龙宿好友?虽然此事是我揽下,但危急关头,我也相信你不会见死不救。”

    “剑子仙迹,做汝的好友,真是随时要有承担高风险的觉悟啊。”

    “耶,汝要是不愿,大可一走了之,剑子毫无怨言。”

    龙宿深深望他一眼,并未说话。聊这许久,火光渐暗,剑子又去填了些柴,龙宿将二人的外氅摊开了铺在一处,剑子刚回来重新在树下坐了,又被龙宿裹了个严实。

    “龙宿,你这是在包粽子吗?”

    “汝这提醒真是及时,吾该去把马缰绳卸下来。”

    说罢竟真的起身而去。

    剑子一把将他拉回来,一同盖进外衣里:“免了免了,这样就很好。”

    龙宿见他将边角掖得严实,两人只余脑袋露在外面,不禁问道:“汝是习惯了吗?”

    “算是随遇而安。”剑子道,“以天为盖,以地为舆,四时为马,阴阳为御——这是道门人必备的修行。”

    “喔,那真是有幸受教了。”龙宿也学着他的语气道,“若是修行只有一人,那未免也太过寂寞了。”

    剑子一怔,随即道:“龙宿,你在担心什么?”

    “吾的担心,和汝的担心同根同源。”

    “若是如此,那便是剑子的不是了。”剑子藏在袖中的左手寻到龙宿的,掌心相抵,本是安抚的意味,却被龙宿覆上的手指握住,再也挣不开。他抬眼对上龙宿的视线,月光落在他的面具上,流泻出一片轻寒;可他的眼瞳和他的指尖又漾着和自己一样的暖意。有一瞬间那冰冷精致的金属面具仿佛不曾存在,他真真切切地见过龙宿的样子,并且对此无比熟悉。

     似乎过了许久,啼鸟飞过,枝头簌簌地落下叶子来;龙宿颇为餍足地放开了手,摘去剑子头上狭长的落叶。剑子将叶片含在口中,以此为笛,吹了半阙清越悠扬的旋律。龙宿微微一笑,从他手中接下叶笛,同样以半阙旋律相应而答,一起一和,甚是相称。

     剑子被这曲子唤起了倦意,龙宿的肩膀抵着他的肩膀,是更近的距离,也是更安稳的依靠——尽管从没有过完全放任的依赖,但这份沉甸甸的安全感着实为迄今为止的随心所欲减少了几分后顾之忧。

     便安心地合了眼,一夜无梦。

                             ——TBC——

     耻辱柱again,太长时间没写这个,盯着大纲相见不相识,没走多少剧情反而写了很奇怪的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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