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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圈南极人,孤独美食家 | 做饭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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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楼龙宿】
那些关于回忆的部分对汝而言已经太过遥远了,若是徒增汝的疑惑,大可将它略去;但对吾而言,那是不能丢弃的珍宝,吾希望在岁月模糊之前将之付诸笔端,算作一份带着奢望的纪念。
永世的黑暗孤寂里,纵使人事苍茫,生死别离,只要思及与汝共处的时日,便仍能感受到世上仍旧存在温暖。
以前吾最大的野心,是成为汝的知己;现在吾的野心,便是希望这样的友谊长久持续。过去的吾们总是在等待中期盼彼此,若即若离的欲盖弥彰再常见不过;但吾二人又都知晓,等待未尝不是最美好的一种状态。这种等待不使人患得患失,它是一个辽远的期望,永远看不到最后的终点,却能一天比一天更接近心中所想;吾们永远处在渴望与好奇之中,不会全然实现,也不会全然摧毁。每次相会,都有新的变化、新的欢愉,带来无尽的鼓舞、无尽的喜悦,这鼓舞和喜悦之后又有三分留白,而非完全的满足。
这一点,即使在汝重入轮回之时也未曾改变。
吾看到了永恒背后的悲壮意义,自然也擅长习惯告别、习惯失去;唯有对汝,是怀着暂离的心绪的。在吾的设想中,静候或者避世均是合适的选择;但过于漫长的时间,也暴露出吾新身份无法回避的弱点。
不以鲜血为食的嗜血族,无法在世上存活长久;即使吾翻遍故纸堆,也没有找到替代的方法。不仅如此,嗜血族的邪气亦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积聚,它给予吾无尽的力量,同时也造成杀戮与毁灭:无论吾身处何处,入侵以及死亡总会如影随形。
仅长生一项,便足以使世人觊觎了。不怀好意的来访者想要知道嗜血族的秘密,即使吾不愿伤人,也越来越难以压制邪气带来的本能。
再后来的时光里死亡就成了旧书破纸,一页页飞快掀过眼前,教人认不清上面的字。虽然早已远离儒门、卸去龙首之位,但此刻藏与面具之下、被冠以不祥之名而广为人知的吾,汝大概难以想象吧。
但吾有坚持的底线,那是吾与汝之间不成文的约定;从汝知晓吾的嗜血者身份开始,吾便暗暗发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轻易创造新的嗜血者。
世情变幻莫测,吾越发怀念与汝并肩作战的时刻,就算没有绝对的胜算,也绝不会有任何遗憾。这许多年来,苦境的灾厄从未止息,不知从何时起,四邻山中时有凶兽出没,吾不食人血,遂走遍山川,退而以杀戮凶兽维持体貌,每隔百年便要出关,小心翼翼地避免为祸世间。
汝见到的吾,便是那时刚刚结束一场杀戮的吾;于吾而言,在见到汝之前,活下去——哪怕经历长久的孤寂与误解——便是最重要的使命。
【剑子仙迹】
“你要去哪里?”山下的剑子问龙宿,“这件事已经结束,你……无需再与我同行。”
龙宿沉吟道:“此去向西,可往集境;两地边界有吾所需之物。”
“耶?”剑子欣然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实不相瞒,我也是要去三境交界之地。”
“因为那拜帖么?”
“无错,每个百年,三境道界会在交界之地的道心湖举办万道论坛。”
“那便请吧。”龙宿笑道,“在汝见到友人之前,吾不介意送汝一程。”
一路相安无事。二人已然生出同行的默契,唇舌争锋比上次更盛,大有难分轩轾的意思。紧赶慢赶,仍旧比帖上所说的日期迟了两天。
刚踏上三境地界,剑子神清气爽,龙宿却觉得异样了。剑子见他神色,心知他功体恐怕与众道汇集之处的地脉气息有所抵触,不禁有些担忧。
“龙宿,你要找的东西,离哪里比较近?”
龙宿抬手指向西方远山:“无妨,与汝的道心湖相去甚远,不会有太大影响。”
话虽如此,身旁负剑而立的剑子却出手探了龙宿脉门。后者并未闪躲,且在感受到剑子指尖的热度时认真地注视起他的眼睛。
“怎样?放心了么?”
“当然放心。”剑子道,“只是你心脉不稳,若有需要……”
“吾还能叫汝不成?”龙宿饶有兴趣地接他的话,“汝若是因吾分心而有负于苦境道门,那吾岂不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这种时候你还说笑吗。”剑子正色道,“幻光而示,对你而言不是难事,我定能看到。”
“嗯,那是自然。”龙宿点头,“前方即是分岔路,剑子好友,就此别过了。”
“请了。”白衣道者拂尘搭上手臂,清风满袖,倒是合该立于山巅云海,不染尘埃的。
龙宿深深望他,唇中逸出一声叹息。
道心湖终年积雪。
剑子仙迹缓步而行,耳畔只闻寒风呼啸,绝岭峭壁隔绝人世,他掌中化出剑影一重,拧身而起,冠绝长空。高处云流扫过鬓角,剑子定睛向下看去,道心湖仍是记忆里晶莹的样子,湖心多一点残红,除此之外,竟毫无人气。
不禁心下生疑。细细算来,他与龙宿虽然一路走得优哉游哉,也不至于耽搁过久。万道论坛集三境道门,如此盛大,断不该仅迟二日便如此沉寂。念及参加此会者都是道门数一数二的高手,就算真正发生意外,也该即使加以控制吧。
剑子足踏冰原,第一步迈出便是惊心——脚下倒卧雪中、差点绊倒自己的人,俨然是上届共同赴会的道友之一,此刻早已气息全无,死去多时。剑子忙蹲下身子,将那人身躯扶正,只见他衣冠整齐,面目安详,仅在颈间有一道致命的细细血痕。若非事出突然或早有预谋,便是行凶者武功高强,令人全无反驳之力了。
再放眼四周,生命的气息尽数被风雪掩盖,眼下的道心湖笼罩着死亡阴影,宛如一座巨大的、无声无息的冰雪坟墓。
剑子怒极,他一向珍视生命,此种趁人之危的残忍屠戮,着实令人不齿。身后的古尘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绪波动,也发出铮铮的悲切之声来。
他一步一步向湖心走去,那是唯一一处血迹鲜明的地方。因着四周的低温,血已成冰,却留下了最真实也最原始的痕迹。
——那老者剑子也是认识的。昔日修行偶有一面之缘,是他助自己悟道;本就德高望重,更是历届万道论坛的主持者。命中劫数如此也好,天意弄人也罢,逝者的身躯早已冰冷僵硬,双目仍旧怒视天空,剑子跪在他身旁,怎样也合不上他的眼睛。
昔日人间道场,此刻尽成修罗地狱。
来不及悲伤,剑子继续以道心湖为圆心想周围探索,一张张陌生与熟悉的脸永远留在此处,他殓了好些无辜殒命的同道,死亡聚集的地方,仍旧弥漫一股似邪似妖的气息。
不同于修行所见的妖物,不同于此前斩杀的凶兽,甚至不同于新近结识的龙宿身上的感觉——
愤怒一再压抑,终于让冷静和理智重新占了上风。他重新走过雪地,虽然大部分已经覆上了新的风雪,但当时的情景犹可在脑海中还原。凹陷的湖面和平地四周环山,唯一的缺口在西方山麓。
那正是龙宿和他分别时要前往的方向。
正要前往一探,蓦地看到远山之外升起一道紫色光华,赫然照亮天际。
剑子心中不禁一沉。
万一凶手一路西行,与龙宿相逢,又当如何?
断看伤处,那杀人者修为或许不在二人之下;他对龙宿的自信因心脉里流动的不安因素而大打折扣,此刻再也不敢耽误,道者的白色身影一纵,便向紫光发源的山谷疾驰而去。
疏楼龙宿还在发出信号的位置。两人分开之后他走得很慢,无意间踏上从道心湖逃离的方向,或许也只是个巧合而已。
那条路上有凌乱的脚步。剑子一路追来,龙宿神色疲惫,却仍在等他。
“龙宿,你这是……”
“吾无妨。”龙宿一左一右提了两个人,二人皆着青灰道袍,年长的一个面容灰白,早已死去多时;年轻的一个胸口有深深的剑伤,痕迹新鲜,血液却已凝固,似乎刚刚毙命。
剑子细细将那二人身上查了个遍,龙宿问道:“汝……认得他们?”
“不曾,不过我虽然不识,但看装束,应是集境中人。”
“汝们的万道论坛,难道也有失手出人命的时候?”龙宿语意讥诮,眼神也有些冷了。
“此事说来话长。”剑子叹了口气,“是我该向你道歉,好端端把你也搅进这摊浑水里。”
“因为巧合而道歉,汝真是第一人。”
剑子不语,附身去查看那两人伤口。龙宿知道他此刻心情低落,便也不再揶揄。待剑子自沉默中抬眼看他,龙宿周身猛然一凛,不由分说拉着剑子退开。几乎是同时,空中出现一道结界凭空罩下,赫然是个阴阳八卦的道门阵法。剑子上前一步,竟生生用古尘剑鞘挡开那阵,龙宿被他护在身后,只觉草木震荡,尘沙飞扬,颇为凶险。
少顷,有一老一少两位青袍葛巾的道者自尘沙中步出,老者一脸震怒,少者则惊怖异常。剑子从衣饰认出是集境同道,先施了一礼,刚要开口,便听少年道者怒道:“那孽障杀吾师叔,你为何要护他!”
剑子一怔,与龙宿对视一眼,却只是退一步指着地上的尸体道:“请问哪位是你师叔?”
“休要胡言!”老者啪地一甩拂尘指向龙宿,“吾门中人前往参加万道论坛至今未归,杳无音信,吾师弟青城前往一探究竟,不想竟在此地被他杀害。若不是师弟拼死护着弘道,恐怕他也没命回来报信。”
“不知当时是何种情形?”剑子已知二人所指为谁,“青城道长身上伤口两侧锐利,显是剑伤;但吾友身无长物,如何伤他至此?此事定有误解。”
他并未将所有疑虑全盘托出;而再深的理由,此时也不便讲了。
“弘道亲眼所见,焉能有错?”老者横眉立目,显然极为不耐,“他不负剑,却可能夺青城之剑。人间道场之案恐怕他也脱不了干系,汝若一再包庇,休怪吾一并治罪。”
“治罪?”龙宿听了许久,终于冷声笑道,“放眼世上,谁能定吾之罪?”
他傲然而立,虽一动不动,却是戾气十足,金瞳之中竟闪出凛冽红光。
“龙宿不可。”剑子忙拉住他,“万道论坛事大,其中尚有疑团未解,若是不信他,吾二人可随汝先回集境,待三境道门合议之后再做定夺。”
老者冷哼一声:“汝是谁门下,竟口出狂言为他讨保?”
“苦境道尊弟子,剑子仙迹。”
“上次的‘万道莫及’之一?”老者略有动容,“吾给汝这个机会,但其他人给不给,就不是吾能决定的事了。”
“剑子谢过前辈。”
龙宿不情不愿地别过了头。刚才匆匆一眼,龙宿那一点点不安和惶恐,剑子是看在眼里的;但他功体受地脉影响而大打折扣,剑子也是看在眼里的。以龙宿性格,断不屑于理会那些莫须有的指控,哪怕是因为自己的僭越。那他在惶恐的,究竟是什么?
带着这样的疑虑,剑子不自觉地松开了抓着龙宿衣袖的手,但龙宿很快又回握住他,向集境迈开了步。剑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友人,面具掩饰了表情,但龙宿的手指抚上他掌心,带着凉意的指尖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字,正是剑子刚刚心中所想。
——心悬一刃,是为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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